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湿润的睫毛猛然一颤，程欢儿头垂得更低了。

“抬起头！”耳边，男人的声音逐渐不耐。

指甲深深嵌入掌心，程欢儿胆怯地抬起头，却是不敢正视他。

谢无凌盯着眼前的人儿，一双剑眉瞬间蹙起。

一身粗布衣裳，应当是府里最下等的小厮。偏这小厮生得白嫩，那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如剥了壳的鸡蛋，又长又密的睫毛微微颤动，花瓣似的唇含娇带怯。

这世上，怎会有男子生得这般好看？

饶是见惯了美人的谢无凌，此时竟有些愣愣失神。

半晌后，他语气略微松了些，问道：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嘴唇一张一合，程欢儿声音极小：“小的……叫林双。”

可谢无凌还是听清了。

“林双？”他呢喃着这个名字，觉得有些耳熟，似乎在哪里听过。

“抬起头，正视本王！”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，强烈的压迫感迎面袭来。

程欢儿咽了咽口水，缓缓抬眸，湿润的眼眶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胆怯。

谢无凌深邃的眉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，眼神似淬了冰刃似的寒冷。

现实与梦境相重合，这双眼睛与那晚的眼眸一样，一样的干净，一样的胆怯，谢无凌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这双眼睛。

可面前的人分明是个男子……

谢无凌眉头紧蹙，神色愈发冰冷。

四目相对，程欢儿有种错觉，他好似能看透她的一切。

巨大的恐惧感将程欢儿吞没，她终是强忍不住，苍白瘦小的脸蛋愈发白皙，一滴泪珠悄然滑落。

脑海中，无数凄惨的结局一闪而过。

她此番无比后悔，木匣子中的钱她一笔一笔攒了很久，可她一直没舍得花。

倘若还有机会，她定要将那笔钱妥善分配。

赵嬷嬷待她极好，她应当孝敬她一份的。

冬梅待她也好，她也应当答谢她的。

还有……还有齐铭，她哥哥的安葬费是他替她还的，她还没机会还给他……

越想越觉得难过，程欢儿竟忍不住抽噎了两声，眼泪吧嗒吧嗒的落。

干净纯洁的眸子盈满了泪水，眼前的人儿哭得梨花带雨。

他还没把她怎样，她竟先开始哭了……

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，谢无凌内心莫名开始烦躁，最后，他移开目光，转身离开。

看着谢无凌渐渐行远的身影，程欢儿有些不可置信。

他就这样放过她了？

莫非，他那日根本没看清她的样子？

摊开掌心，程欢儿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。

方才，谢无凌的眼神分明就是想把她碾碎，可为何，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？

程欢儿想不通，内心愈发觉得不安。

……

回了东厢院，谢无凌站在云轩房内，目光忽然被门扉上几道抓痕吸引。

谢无凌神色一滞，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瘦弱颤抖的身影，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日的情景。

滚了滚喉结，谢无凌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。

他想，许是那媚药留下的后遗症，毕竟，那样大的剂量，他能强忍一日便是极限，哪怕解了毒，体内定然也会有残留。

思及此，他好像有了正当的理由，目光再次看向那几道抓痕。

敲门声响起，谢无凌瞬间回过神来。

“进。”

玄武推门而入。

谢无凌问道：“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？”

玄武道：“都查清楚了。”

谢无凌转身走向书桌，掀了衣袍落座，声音不冷不淡：“说。”

玄武道：“王爷那日遇见的小厮，确实是咱们侯府里的下人，名字也不假，就叫林双。平日里主要负责洒扫府中的院子，十三岁时卖身入府，一直安分守己，未有任何劣迹。”

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，谢无凌不假思索地问道：“进府时可有验身？”

玄武道：“秦管家亲自验过的，错不了。”

谢无凌眉目微微凝滞，难道是他看错了？

旋即，他又将这个想法否决。

不可能，那双眼睛，还有她身上的味道，他绝不可能记错。

他又问：“家世可调查清楚了？”

玄武回道：“父母早逝，家中原有个孪生妹妹，叫程欢儿。听说两年前不幸被山洪卷入其中，也去世了，家中就仅剩下他一人。”

敲击桌面的动作猛然一顿，谢无凌薄唇勾了勾。

“那便对了！”

玄武不明所以地看着他，谢无凌何时对一个下人如此上心了？

半晌后，玄武问道：“王爷，林双如何处置？”

谢无凌不可能平白无故让他去调查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。

要么，这个人是敌方派来的细作，要么，便是这个人与众不同，勾起了谢无凌的兴趣。

玄武不可能想到后者，以他对王爷的了解，他连女人都不感兴趣，更何况对一个下人。

于是乎，他自作主张地道：“要不，直接……”随即，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。

谢无凌瞥了他一眼，脑海中猛然浮现出那张梨花带雨的脸。

心中一抹异样的情愫一闪而过，谢无凌又开始走神。

见谢无凌迟迟不说话，玄武一瞬间明了，一般这个时候，王爷不说话，便是默许了。

“王爷放心，属下这就去将他解决了。”说罢，玄武正准备离开。

“等等。”谢无凌忽然将玄武叫住。

玄武疑惑地看着他。

半晌后，谢无凌淡道：“先留着。”

见玄武一脸疑惑，谢无凌又说道：“身世不假，只是身份调换了。三年前入府的林双也许真的死了，如今在府中的恐怕是程欢儿。”

玄武大惊，细细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。

难怪他总觉得林双这个人生得比女子还美丽。

玄武道：“此人隐瞒身份入府恐怕居心叵测，莫非，她是三皇子派来的细作？”

太子之争，朝中势力两对，三皇子为了拉拢谢无凌，不是往他床上塞女人，就是在他身边安插眼线。

那日他中媚毒，便是拜三皇子所赐。

玄武气愤道：“走了一个雪鸢，又来一个程欢儿！三皇子没完没了是吧！”

女扮男装入府，费尽心机爬上他的床，谢无凌心想，这个女人的心机手段可比雪鸢高多了！

玄武道：“王爷，此女心机深沉，留不得。”

谢无凌自然知道留不得，可怎么解决她，谢无凌得好好想想。